“不抽烟、不喝酒，死了不如一条狗。”我的家乡青海对不抽烟、不喝酒的人有这样鄙夷。因此，上大学时我学抽烟，有一种不让“人生如狗”般的“雄心壮志”。

我和我的老乡，在大学宿舍里抽烟，他们点一支烟，深吸一口后会发出意味深长的叹息。这叹息，像是“人生如此美妙”的呐喊。

我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抽烟，烟草的味道呛得我咳嗽不止，谁都想不到，那阵咳嗽开启了我长达16年“烟进人退”生活。

我被呛得咳嗽的笑话很快在同学圈散去。他们教我如何把烟吸进肺里，而不是简单地从嘴里吐掉。我还是被呛，直到抽了几包烟，我才学会把烟吸进肺里，然后快乐地从鼻子喷出白色的烟雾。

我们会谈论烟，如礼仪。比如什么“独烟不发”（只有一支烟的时候不发烟给别人）“如何有礼貌地给别人点烟”（脊柱微弯，双手护住打火机的火苗，即使用防风的打火机，也要如此。）“别人发烟怎么接”（要双手接，左手比右手低）……这些没用的道理其实会让刚学会抽烟的人觉得烦恼，时不时还会让人指责“失了礼数”。

我们都刚离开家到云南。我们都背着家人在任何地方点一支烟抽。我们都觉得烟草会让我们长大。我小时候，人们常说，抽烟是成熟的标志。我的邻居就是在偷着抽烟的当年家里人给他娶了媳妇。

我的高中同学月梅说她弟弟抽烟时，字里行间都是骄傲。“长大了，叼着烟的样子蛮帅的。”月梅这么说。我二姐也支持我抽烟，她并不惊讶我学会抽烟。她说：“哪个男人不抽啊，抽吧。”她有时候会带一包烟给我说：“拿着”。

可是，我三姐坚决反对。我暑假去三姐家，躲在房间里偷偷抽。怕被发现，把半个身体伸出窗户，抽一口就赶紧吐掉。就是这样还是被三姐发现，她在我肩膀上抽了几巴掌。她是真生气，我是真的没当回事。

三姐在我抽烟的16年时间中，认真地反对我抽烟，我也从来没有自自然然地在她面前点起烟。“又丑又臭！滚开！”2022年，一家人去大理旅游，在苍山下喝咖啡时，我偷偷抽了一根烟回来，她还是像第一发现我抽烟时那样“打”了我一顿，我还是嬉皮笑脸。

有时候，吃完饭。三姐见我起身离开，会狠狠地说：“又去吃X啊。”她恶狠狠地目送着我离开。妈妈也会劝她：“算了，都有瘾了。”

图片来源/腾冲市民族中学  岳圣丹   

我的烟瘾越来越大，最严重的时候一天要抽20支，甚至更多。每到烟快完了时，都有阵阵焦虑袭来。包里装足够的烟才觉得安心，或者是看到有足够的烟才会安心一些。

昆明早上6点30分的冬天，天还没亮。烟瘾就会喊我起床，我会点一支烟等待昆明醒来。这并不美好，抽完一支烟，懒得穿厚衣服的我已经冻得瑟瑟发抖，即使这样，依然风雨无阻地早起。

晚上睡觉前也要抽一支。有时候雨天，看着白烟在雨幕中缓慢散开，心里会有些惆怅。晚餐后也要抽，“饭后一支烟，赛过活神仙”。一天20支烟，醒着的十多个小时，几乎每个小时两支。

2021年4月11日，我点着烟让爱人给我拍照片。爱人说，能戒的话就戒掉吧。她的目光平静如水，丝丝无奈隐藏在话语深处。我说，行。“你戒掉，我奖励你一万块。”她从我的平静里感受到了力量。

其实，我也已经受够了，实在找不到烟时，会从烟灰缸里找烟头抽。我爸爸抽烟的时候经常说：“宁舍千军万马 不舍纸烟把把（烟头）”，可就是有父辈的宽慰，我还觉得抽烟头真不体面。

画画的时候刚调好颜料，抽完烟回来，颜料已经干了。烟灰掉进咖啡中。烟头把衣服烫破……这些小而不定期发生的事情，折磨着被烟控制着的人生里。

有些时候，我也不想抽，可就是停不下来。我一支接着一支地抽下去，没有尽头。